控枪奥巴马的最后一搏

2016年1月5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发表了上任以来最为重要的控枪演讲，誓言要用行政手段加强枪支管控，以实际行动应对泛滥的枪支与严重的枪支暴力犯罪问题。

枪支问题是美国政治中的老大难。它事关美国宪政理念，即人民安全如何得到保障的核心议题，更是国内政治中的敏感话题。长期以来，以美国步枪协会(NRA)为代表的枪支利益集团，通过大量游说影响美国枪支政策走向，在某些时候甚至能对总统选举施加重大影响。因此，无论是共和党还是民主党，都不敢触碰控枪这个敏感话题，唯恐引火烧身。

然而，此次情况似乎有所不同。奥巴马的演讲颇为动情，他指出，美国是“全世界发达国家中唯一此类大规模暴力行为频发的国家”，一桩又一桩的惨案接连发生，公众的生命安全饱受威胁，就连一年级的儿童都无法幸免。而国会的不断阻挠使这一问题始终无法得到解决，因此他决心绕过国会，用行政命令的方式直接管制枪支。当然，动情的演讲和眼泪还不足以解释奥巴马政府此举的原因。具体分析，奥巴马选择在2016年伊始开展控枪，主要基于以下几点考量。

控枪时机基本成熟

从丹佛电影院到桑迪胡克小学，从华盛顿海军司令部到查尔斯顿黑人教堂，从俄勒冈州的社区学院，到最近的加州圣贝纳迪诺，恶性枪击案件的每一次发生，都在客观上起到凝聚美国国内控枪舆论、推动改革的效果。在桑迪胡克小学枪击事件发生后的2013年，奥巴马政府曾发布23条行政命令以管控枪支，然而在国会及共和党的杯葛之下，那次行动收效甚微，美国公众急于看到更加严格的控枪行动，多数民意调查也反映了这一趋势。2015年12月，《纽约时报》甚至罕见地发表头版社论呼吁控枪。进入任期最后一年，没有连任包袱的奥巴马推出控枪改革，无疑是抓住美国公众的恐慌心理，以图继续塑造其政治遗产。

控枪改革温和务实

奥巴马此次发布的控枪行动，大致包括四个方面：一是拓宽“售枪买卖行为”的定义和外延，要求必须对购买枪支的人开展背景调查;二是额外增加200名人员以加强控枪执法;三是拨款5亿美元投入精神疾病防治工作;四是要求国防、司法和国土安全部加强枪支安全技术研究。

相较于2013年的行政命令文本，此次改革的力度更大，但也存在诸多模糊之处，例如私人之间的枪支流通仍然很难受到监控，如何对拥枪人士追溯开展背景调查，如何有效执法等。该改革的实质还是强化执法，而非颠覆性的变革，没有从根本上触动枪支利益集团的利益。更有甚者，每次奥巴马政府控枪言论或行动的出现，都会引发公众的囤枪热潮。此次改革的传闻一出，著名枪支制造商史密斯威森的股票价格应声上涨，以至于有人将奥巴马讽为最佳枪支销售员。

为民主党助选

对奥巴马来说，选择2016年初发布控枪命令，也是在民主党内释放清晰信号。他宣称不会支持任何一位反对控枪的候选人，意在通过与右翼和枪支利益集团切割的方式来团结本党，为民主党吸引选票。过去，民主党往往在枪支问题上表态谨慎，避免疏远广大枪支拥有者，触怒游说集团。而此次三位候选人都表达了对奥巴马改革的坚定支持，其中尤值一提的是希拉里，她一反过去避谈控枪的常态，力推大刀阔斧的改革，其控枪立场甚至比桑德斯有过之而无不及，其中很重要的原因，便是为吸引摇摆州支持控枪的拉丁裔、非裔及年轻母亲的选票。

最后一年的内政外交

奥巴马曾表示，控枪努力失败是其上任以来遭遇的最大挫折，这种挫败感的背后是对国会过去数年无所作为的失望。不过，民主党2014年中期选举惨败之后，奥巴马并没有如人们所想象的那样深陷两党斗争的泥沼，反而在2015年收获颇丰。

外交方面，推动伊核全面协议、《巴黎协定》《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的达成，实现美古复交;内政方面，与国会在财年预算问题上顺利达成一致、失业率降至5%以下、同性婚姻合法化、经济回暖的情况下实行加息。这些亮眼的成绩是其最后一年继续改革的驱动力。

在展望2016年时，奥巴马特意强调，主要工作将聚焦“未来几年内需要一起努力实现的事务上，它们能够确保一个更加强大、美好和繁荣的美国，以为下一代所共享”。2016年作为其8年任期的收官之年，奥巴马必定会全力以赴，并可能在以下几个方面有所作为。

一是关闭关塔那摩监狱。奥巴马在2008年大选中许下的关闭关塔那摩监狱的诺言，多年来一直未能兑现，成为其在任期间的一块心病。2016年若国会仍无法在这一问题上达成一致，奥巴马很可能仿效控枪改革，以行政命令的方式单方面关闭该监狱。

二是落实《巴黎协定》，继续推进环境和能源改革。巴黎气候大会的成功，让奥巴马作为“环保主义总统”的名声得到巩固，在这一利好形势下，预计奥巴马将继续推动环境和能源改革的深入落实，以为其环保遗产画上完美句号。

三是推动刑事司法改革。2015年底，国会两党在更大范围的刑事司法改革问题上取得共识，在共和党众议长保罗·瑞安的支持下，有关法案正在国会闯关。对此，奥巴马十分乐见其成，刑事司法改革可能是2016年美国国会能够达成一致的极少数议题之一。

四是在反恐问题上加大舆论攻势。在巴黎恐袭和圣贝纳迪诺枪击案发生后，奥巴马的反恐政策饱受批评，共和党人甚至攻击其为恐怖主义的帮凶。奥巴马似乎并未受到影响，在1月12日的国情咨文中仍提醒勿过分高估“伊斯兰国”的影响，美国的国家生存并未受到实际威胁。这话显然是对共和党人说的，可以预料，在最后一年，奥巴马将发出更多的舆论攻势，以平衡乃至夺回共和党人把控的反恐舆论战场。

五是推动国会批准《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作为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奥巴马向世界证明其规则主导权的重要抓手。2016年，TPP将进入各国国内批准程序，奥巴马无疑将力推其在国会得到通过，为此可能再次行使否决权。然而，民主党各候选人及党内均出现了反对该协定的声音，这使其在奥巴马卸任前顺利通过的难度加大。

六是为民主党助选。11月的大选结果无疑是评估奥巴马这一整年表现的最重要因素。2014年中期选举惨败之后的民主党，转变先前认为奥巴马政府是其政治负担的看法，而愈发加强两者之间的沟通与合作。对于奥巴马来说，帮助本党在大选中胜出，是巩固和延续其多年经营的政治遗产的关键，其在最后一次国情咨文中对如今风头正劲的特朗普和克鲁兹的不点名批评，则提前打响了2016助选的第一枪。

在奥巴马的最后一次国情咨文中，他踌躇满志，一边疾呼两党弥合分歧，共同帮助国家前进，一边重提“变革”，表达对国家未来的信心和期望。然而，鉴于当前美国国内状况及其可资利用的资源和手段，尽管奥巴马力图在2016年有所作为，也可能取得一些成绩，但总体而言，难有大的突破。

(作者系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美国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张腾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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